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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 王堅忍 上世紀80年代中期，進入華師大成人教育學院歷史系，一個半天，兩個晚上，到普陀區(qū)華師大文史樓二樓上課。歷史系，歷史課當然是重中之重啰。給我們上中國古代史的莊老師，當時三十出頭，人高高瘦瘦的，帶眼鏡，著中山裝，扣上風紀扣，上課的板書畢恭畢正，整齊漂亮，給人一種儒雅和持重的感覺。他是華師大留校生，正師從本校一簡姓副教授，攻讀在職碩士研究生。那時的研究生不像現(xiàn)在漫山遍野都是，還是很稀罕的。 看得出來，莊老師屬于做學問的人，講課扎實，不花里胡哨。我記得他講佛教時，說到歷史上的“三武滅佛”，即北魏太武帝、北周武帝和唐武宗的滅佛，他在比較了“三武”的異同后指出，不要一講到“滅佛”就全盤否定，像北魏太武帝那樣從肉體上消滅僧尼固然不對，但北周武帝不誅殺而是遣散僧尼，從而達到了減輕人民因供奉過度擴充的僧尼隊伍的經(jīng)濟負擔，還是要肯定的。說白了，就是聽他的課，當時不一定覺得精彩，卻很實在地給了你知識。 看得出來，莊老師對他的導師很尊重。當他的導師發(fā)表了一篇對秦始皇評價的論文，并被《新華文摘》全文轉載時，他結合講課，一口一個“簡先生認為”怎么怎么的，以很尊敬的語氣講述分析了論文的脈絡和要點。給我的印象是，這是一個很謙恭懂禮節(jié)的人。 考試前的復習，聽老師“拎重點”，一向為學生所重視。我班有幾個同學“欺軟怕硬”，復習課碰到兇的老師，一句“什么重點不重點的？整本書都要考，你們都要溫習”，就把他們給懟回去了，一個個乖乖的，再也不敢吱聲。現(xiàn)在碰到老實的莊老師，有幾個女生叫得特別起勁。實誠的莊老師只好紅著臉說，你們不要逼我啊，這樣不好。
當看到我們人手一冊藍紙封面的《復習資料》，他驚異地問，怎么回事？我們班長回答說，上一周我們下課后，也就是您前腳剛走，后腳來了我校歷史系全日制一個武漢籍的大二學生，他穿著軍便服，帶著幾個人進教室，大聲嚷嚷叫我們全班留下來，自稱是系學生會干部，奉您莊老師之命，發(fā)給我們復習資料，還說考試范圍全在里面哪。莊老師急了，說，他收錢了？班長說，嗯。莊老師長嘆一口氣說，你們上當了，這學生是我們歷史系有名的騙子。他上周剛用這本他自己編的《復習資料》，騙了全日制大一幾個班的學生，系里正準備處分他呢。他倒好，又騙到你們成人班的頭上來了。班長說，我們看這本資料，印刷精良，封面有歷史系書法家蘇老蘇教授的題字，里面又有您導師簡副教授論秦始皇的文章，編得像煞有介事，誰也沒有懷疑過它是假的。我們班有的同學已經(jīng)在背里面的題目了。 莊老師要過《復習資料》翻了一遍，沉吟半晌，說，這騙子倒有點歪才，編得還不錯。這樣吧，我們將錯就錯，也不廢棄這本資料了。另外，我再補充一些題目，你們看怎樣？臺下回答他的是一陣熱烈的掌聲。 這節(jié)復習課，整個教室，紀律特別好。只聽到莊老師純正的普通話，學生們唰唰的筆記聲，還有考究的同學打開的錄音機磁帶轉動的沙沙聲。想不到老實的莊老師也會說笑話，說，我說的既有考試的內容，也有考不到的，這些都是你們必須掌握的重點，但是，你們錄下的我的咳嗽聲，不是重點。我們聽了哄堂大笑，想不到老實的莊老師也這么幽默，我們再次報以熱烈的掌聲。 真的，當時大家心里都很感激，還是莊老師能體諒我們這些邊工作邊讀書的學生，才想出這么個兩全之策。 至于那個行騙的學生，后來歷史系給了一個處分。但他仍不思悔改，又在校內販賣盜版帶子，最后被學校除名。 再后來聽說沒多少年，莊老師就成了教授，是一位受學生愛戴的人。 這是“朝花時文”第1762期。請直接點右下角“寫評論”發(fā)表對這篇文章的高見。投稿郵箱wbb037@jfdaily.com。 投稿類型：散文隨筆，尤喜有思想有觀點有干貨不無病呻吟；當下熱點文化現(xiàn)象、熱門影視劇評論、熱門舞臺演出評論、熱門長篇小說評論，尤喜針對熱點、切中時弊、抓住創(chuàng)作傾向趨勢者；請?zhí)貏e注意：不接受詩歌投稿。也許你可以在這里見到有你自己出現(xiàn)的一期，特優(yōu)者也有可能被選入全新上線的上海觀察“朝花時文”欄目或解放日報“朝花”版。來稿請務必注明地址郵編身份證號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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